2009年11月16日 星期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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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8寰宇文學獎散文佳作--閱讀虎尾溪

進四應三甲/楊彥騏

虎尾,是我的故鄉;虎尾溪,是虎尾的文化源流。就像尼羅河之於埃及,兩河流域之於西亞,恆河之於印度,黃河之於中國一樣,虎尾溪孕育了虎尾的文史風貌,也造就了虎尾人的人文精神。

虎尾溪對我而言,從小就深深烙印在心靈之中。虎尾溪的四季是善變而鮮明的,如春天燕來,溪水是泛著柔和的碧綠;夏日狂雨,是夾雜著灰黑的兇暴;秋日菅芒花開,在夕日下是蒼勁的紅;陰鬱的冬日,溪鳥孤影稀落,枯草北風催殘。讓人驚訝的是,這條陰晴不定如老虎擺尾般的溪水,雖曾重創虎尾人的生命財產,但虎尾人卻始終依偎仰賴著它,一直是記憶回想的標的象徵。

我一直很好奇,四百年來,人們如何看待虎尾溪?如何記載著它的過去?翻開荷蘭統治台灣時期的文獻和地圖,幾乎找不到有關虎尾溪記載的蛛絲馬跡,唯有在橫躺的台灣地圖上,找到一個標示「R.PAKAN」,這就是今天我們所知的北港溪。虎尾溪共分為三條,分別是新虎尾溪、舊虎尾溪以及虎尾溪,其中虎尾溪是北港溪的上游。地圖上看不到虎尾溪的字樣,不過根據《巴達維亞日誌》、《熱蘭遮城日記》以及傳教士Simon Van Breen的日記記載,這裡盤據著一支原住民社群,荷蘭人稱他們為Favolang社。後來的人把這個單字翻譯為法勃蘭社或大武壟社,更有趣的是,日本人伊能嘉矩將它翻譯為虎尾蘭社,換句話說,有一群人相信荷蘭文中的Favolang指的就是今天的虎尾,而貫穿其間的河流,便是虎尾溪。當然,也有人認為靠近溪流旁還有一支原住民叫「猴悶社」,他們的族社名稱「猴悶」與「虎尾」的閩南音相近,或許溪流的名稱就是以這支社群而命名的。無論如何,虎尾溪在文獻考證上,一開始就充滿了讓人有捉摸不到的神秘色彩,煞是有趣。

明鄭時期的虎尾溪不同於荷蘭時期,這是一個兵荒馬亂的時代,文獻自然是闕如少見,不過倒是有傳說留世。根據雲林縣文化局出版的《虎尾的大代誌》,裡頭就收錄一段有趣的傳說:

「很久很久以前,在諸羅城(今嘉義市)北的樹林裡(就是今天的大林鎮),住著一隻十分凶猛的老虎,時常出沒傷害當地居民及過往旅客,由於臺灣不產老虎,當地人於是誤以為是一隻大貓。後來,國姓爺鄭成功趕走荷蘭人,臺灣人視之為英雄,諸羅城民便向國姓爺求救打虎。國姓爺深知民間疾苦,於是答應請託為民除虎,後來人們將國姓爺打虎的地方取名為打貓,也就是今天的民雄鄉。老虎敵不過國姓爺,便向北逃竄,到了一個沙崙上,見國姓爺沒追上來,於是跑不動的老虎就停下來休息。說時遲那時快,國姓爺趁其不備之時,躍上沙崙,揮舞大刀砍向老虎,驚慌失措的老虎閃躲不及而被砍下尾巴,從此這個地方就取名為虎尾。至於那隻沒了尾巴的老虎,在威風大失之後,不知逃到哪裡去了?再也不敢出來害人了。」

這是在地方上流傳十分廣泛的「國姓爺打虎」,很多受教育不高的老一輩,可是對這一段傳說深信不疑。當然這是穿鑿附會,無須煞有其事的去大加考證,當作茶餘飯後也十分有趣。

在地方上,還有另一個說法,傳說英國和明鄭交好,為了展現邦交的友誼,英國曾經贈送國姓爺兩隻幼小的老虎,可是後來越長越大,且會傷人性命,於是國姓爺將牠們丟棄,據說,一隻死於今天的虎頭埤,一隻死於今天的虎尾。虎尾溪的命名便是這樣來的。

姑且不論這些傳說屬實與否,清領時期的虎尾溪記載就增加不少,除了部分是為了統治需要的山川考察,還有許多是遊宦雅士留下的詩作文章。

翻開清代統治初期的幾本《台灣府志》,都筆墨一致的將「虎尾溪」寫成「吼尾溪」,這是虎尾溪第一次出現在漢人的文獻上,「虎」會變「吼」,應該與閩南語的語音相近有關,也顯見這是一個翻譯的名詞。而虎尾溪的樣貌也第一次被文字描述出來:

「一曰吼尾溪(即虎尾溪),自斗六門西,過柴裏社,南折至猴悶社之北,又折過他里霧北,受麻支干社(據考證即是貓兒干社)細流。至南社而西,入於海。」(高拱乾編纂《台灣府志》)

由於古代中國官吏對地理的認知不足,因此從今天來看這段文字,只能用「曲折離奇」四個字形容這條溪水的奔流。

到了雍正朝之後,「虎尾溪」正式定名,而許多文人雅士為了解釋溪名由來,將中國典籍掌故都搬請了出來。有因溪水湍急,渡溪安危彷如《尚書‧君牙篇》所云:「若蹈虎尾,涉於春冰」而得;也有人認為是取自《易經‧履》卦辭「履虎尾,不咥人,亨」及九四爻辭「履虎尾,愬愬終吉」。好像「虎尾」這字都跟「危險」、「小心謹慎」有所關聯。
虎尾溪是台灣非常適合且非常重要的行政跟軍事的界線,而它的重要便在於一個「險」字。藍鼎元所著的《東征記》中的〈紀虎尾溪〉,其內文就這樣寫道:

「虎尾溪濁水沸騰,頗有黃河遺意,特大小不同耳。……虎尾則粉沙漾流,水色如葭灰,中間螺文旋流,細膩明晰,甚可愛,大類澎湖文石然。溪底皆浮沙,無實土,行者須急趨,乃可過;稍駐足,則沙沒其脛,頃刻及腹,至胸以上,則數人拉之不能走,遂滅頂矣。溪水深二、三尺,不通舟。夏秋潦漲,有竟月不能渡者。……虎尾純濁,阿拔泉純清;唯東螺清不定,且沙土壅決,盈凅無常。」

這是最初的虎尾溪文學書寫,雖然藍鼎元還未能脫去遊宦的心態,也被人懷疑將濁水溪誤認為虎尾溪,但其文學地位和價值是不容抹滅的。
與藍鼎元同時期的參將阮蔡文也曾有一首詩寫到:

「去年虎尾寬,今年虎尾隘;
去年東螺乾,今年西螺燴。
大宗盛時支子依,支子若強大宗壞。」

這些創作似乎印證了虎尾溪雖無春冰,卻有履之危險。連近代當地文史工作者都認為,據以虎尾溪水紋變化,地理特性和人文風情等佐證,判係當時河道行蹤,有如老虎尾巴飄忽不定所致,故而名之。
不過,看似凶險的虎尾溪,也有它浪漫趣味的一面。

清代雲林縣第一任縣令陳世烈,在西元一八八四年為虎尾溪注入了不同的新感受和面貌。他為虎尾溪題了一首詩:

「溪名虎尾惕臨深,履險爭先有戒心。
舟子知津肩荖葉,行人問渡指楓林。
冬流水凅頻躍馬,春草沙平偶集禽。
一葦濟川齊躍足,漁歌高唱各南首。」

後來的人依這首詩將虎尾溪列為雲林八景之一「虎溪躍渡」。這是一個有趣的景象,早年沒有橋樑的年代,過往的商旅跟村民,都必須拎著褲管躍越渡溪,不但要爭先恐後迅速過岸,還要左顧右盼小心危險,這樣的躍動情景不禁讓人心覺輕快有趣。

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於明治卅九年(西元1906年)在尚稱為五間厝的虎尾溪畔設立製糖工場,開啟了虎尾近代的發展史。糖廠的設立與明治卅一年(西元1898年)的戊戌水災有相當密切的關係,災後五間厝一帶遺留下大片的溪埔地,這些無主地為政府徵收為公有地,成了糖業獎勵規則的土地補助來源,提供了製糖會社設立製糖工場的腹地。

糖廠設立了以後,建了一座鋼鐵大橋,並建了人行的木板橋。「虎溪躍渡」的情景雖然因而消失,但是五分小火車在鐵橋上擾攘往來,和木板橋上人們的「挑蔥賣菜」,讓虎尾溪又有新的情趣。

虎尾鐵橋是由英國人設計建造,採三段高低不等鋼架的花樑設計,高者為跨樑,低者為護欄,形成不對稱的階梯構造。高腳鏤空及大墩座中有連續拱圈之美,是設計者匠心獨到之處。

虎尾糖廠的創廠人藤山雷太,在昭和十年(西元1935年)曾經寫了一篇名為〈台灣旅行〉的文章。藤山從火車駛入虎尾溪鐵橋往虎尾市街望去,看到工廠、郡役所、小學校和燦爛奪目的街燈,這是第一篇從虎尾溪的視角,去觀看和它緊鄰的虎尾城鎮面貌的文章,讓七十年後的虎尾鎮民們,依然可以從他的文字中窺看到虎尾曾經繁華的過去。

遊宦和殖民的文學,固然文字優美、詞句典雅,但總是少了那麼一點在地真情的感覺,一直到已經過世的虎尾耆老蔣崑鏞先生的〈滄海桑田話虎尾〉刊登,虎尾才算真正擁有屬於自己的在地文學,而虎尾溪也首度在文中被稱為虎尾文化之母。今天再看〈滄海桑田話虎尾〉,或許會覺得文章略顯樸直,文史的部分也似乎尚待考證,但是它的影響卻是無遠弗屆,現代虎尾的文學和文史,都深受這篇文章的啟發而蓬勃、而開花、而結果。

「躍渡虎溪的意義,還在於下一代的精神傳承,要故鄉的子弟們牢牢記住,故鄉曾有的榮耀和驕傲,不能因歲月的老去而磨滅。」

這是古蒙仁在〈虎溪躍渡〉這篇文章裡,透過他對虎尾溪的印象和故鄉的情懷,從內心深處所發出的砥礪和期許。這是文學的力量——乘載文化歷史轉化為文學的力量。再回到虎尾鐵橋眺望虎尾溪水緩緩往遠方流去,數百年來或許沒有多大的改變,溪水時而碧綠,時而灰黑,十月的菅芒花仍然在夕陽下橘紅,水鳥依舊在寒風中孤影稀落。但是虎尾溪的文學書寫會不停止的累積,不因歲月的老去而磨滅,而永遠在虎尾人心中的文史記憶裡咀嚼。